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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四章 苍颜难换朱颜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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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如此,陈常在更加得意,而皓月则显得无地自容了。

    怡妃见皓月窘迫,心下不忍,望一望我又看一看惠妃,我只品着翡翠缠金丝菊花酒杯里上等的菊花酒,惠妃与身边一位昭容闲谈。

    怡妃举起酒杯抿一口,朝我笑道:“皇后娘娘这儿的酒到底甘醇,今日怕是臣妾要多讨几杯呢。”

    我朝她微微一笑,对众人道:“这是去岁重阳时摘下的菊花酿的,味道清芬醇美,又不易醉,于养身也有颇多功效,你们倒是可以多喝几杯。”

    之后看着陈常在,温和道:“本宫记得,陈常在是安阳人士,不想对吃蟹竟有这般研究。”

    陈常在起身施了一礼道:“娘娘竟记得臣妾是哪里人,臣妾感激不尽!”说着又福一福身:“臣妾虽出身安阳,但母亲是苏州人士,极爱吃蟹,当年陪嫁中还有一套银镶珊瑚蟹八件,故臣妾略通一二。”

    “陈常在真是谦虚了。”我随口道。

    不想她用团扇半遮住粉面仿佛不胜娇羞:“皇后娘娘谬赞了。臣妾确实只通一二,若说行家还要数惠妃娘娘呢。”她说着,纤纤玉指指向惠妃桌上一套吃蟹的工具,“臣妾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齐全的工具,又这样精美,实在大开眼界。”

    众人随她说的望过去,只见锤、镦、钳、铲、匙、叉、刮、针等十八样精致实用的金镶金刚石用具整齐摆在惠妃桌上,那金刚石在秋日澄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,直晃人眼。

    我一惊,随之巨大的恨与怒涌上心头,接着,又有如释重负之感。终于,我可以完全确定,一直在背后指使皓月作为的人,是惠妃无疑了。

    惠妃对众人的瞩目倒似不以为意,面上笑容始终端庄大方,只对身后宫女道:“把本宫面前这只剥好的螃蟹赏给陈常在。”复亲切道:“本宫母亲也是苏州人,咱们倒有缘。”

    陈常在一愣又一喜,忙施礼谢恩,坐下后朝皓月投去挑衅的眼神,一张秀美的面上显出忘形来。而皓月的面色则更加苍白起来。

    我只作壁上观,命蕙菊传歌舞,又与沈羲遥和怡妃谈笑,倒没再注意席下情况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一歌姬身着香色刺绣碧菊夹纱上裳,一条青色隐竹叶纹百褶罗裙,婷婷袅袅走进菊花丛中,她满头青丝高挽,遍插玳瑁、琥珀珠花,正中一朵翠玉叶子掐丝金菊花簪,朝众人微微施礼后婉转唱道:“暗暗淡淡紫,融融冶冶黄。陶令篱边色,罗含宅里香。几时禁重露,实是怯残阳。愿泛金鹦鹉,升君白玉堂。”歌声字字清脆,声声宛转,如新莺出谷,乳燕归巢,或缓或急,忽高忽低,其中转腔换调之处,百变不穷。

    我一时愣住,这样动听的声音还是第一次听到,只是歌声虽好,却着重技巧,落了卖弄之嫌,失了真情实感。

    可沈羲遥却听得入迷,连连称赞。我见他喜欢,便招手唤那歌姬上前,不想正是陈常在。

    “没想到是陈常在。”我朝她盈盈笑道:“本宫都听得失神了呢,难怪皇上喜欢。”说着取下腕上一串雕开口石榴红宝石手串递给她:“本宫也没什么好赏你的,这手串旁的不说,胜在雕工寓意。本宫愿你如这石榴般笑口常开,早得皇嗣。”

    陈常在喜不自胜,叩拜着接过,珍而重之地戴在腕上,又再叩首,这才回到座上。

    沈羲遥看了一眼那石榴手串,对张德海道:“朕记得柔然进贡了一匹石榴锦,就赏给陈常在吧。”他说着,朝陈常在投去温柔的一眼又道:“既然皇后希望你早得皇嗣,那今夜就由你侍寝吧。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众人皆发出低呼。沈羲遥归来后第一位侍寝之人,不是我,不是惠妃怡妃,竟是小小一个常在。

    陈常在忙跪地谢恩,满面春风掩都掩不住,之后的宴席上不断引来他人侧目。

    酒过三巡,蟹也吃的差不多了,沈羲遥回去养心殿处理政务,席便散了。众妃一个个施礼告退,惠妃当先离去,怡妃却去而复返。

    彼时我已换过一身家常湖水蓝绉纱袍子在西侧殿花梨大案后弄墨,怡妃披一身灿烂秋光走进来,娇笑道:“娘娘倒舍得,臣妾可记得那手串是皇上命人雕了好几个后选出来送给娘娘赏玩的。”

    我搁下笔,心绪一时还未收回,只看她走近施了礼,又捧起桌上一张宣纸念道:“长歌惜柳,故园心,千里忆,重阳时候。映月琵琶犹唱,玉寰维绶。断桥水,秋草露,雁声依旧。思君、恰似短篱花瘦。崇楼朝薮,倚高灯,难了意,关山星宿。吐蕊雏菊堪赏,粉拈脂扣。绝尘土,披风卸,与谁执手?问情、不胜几杯黄酒。”念完怡妃赞道:“娘娘的诗真是好,想来是之前思念皇上所作吧。”

    我携她坐在窗下罗汉榻上,亲自为她斟一盏茶,岔开话题笑道:“本宫的东西你倒记得清楚,本宫还真忘了,这下当着皇上的面给出去,可要不回来了。”之后朝蕙菊道:“下次可要提醒本宫,别这样大手把好东西都散出去了。”

    蕙菊吃吃笑道:“娘娘一向最大方了,散出去的好东西可不少呢。”

    怡妃知道我在玩笑,便取过一块菊花糕吃了:“臣妾也是凑巧见到皇上嫌第一串材质不好,第二串雕工太差,命内务府重做,后来见娘娘戴,这才知道是送给娘娘了。”她说着不无羡慕道:“皇上对娘娘,真是令人艳羡。”

    我不以为然地一笑:“如今满宫艳羡的,可不是本宫。”

    怡妃叹了口气:“今日她风头大盛,又得此殊荣,今后还不知会如何呢。”

    我倒不在意:“凭她如何,有本宫在,你怕什么。”我随手拿起搁在桌上的纨扇,摩挲着红木扇骨道:“皇上此举,无疑将她置于炭火。这样的滋味,本宫可是清楚。”

    怡妃点头:“怕是月贵人头一个便不满呢。”她顿了顿道:“只是臣妾觉得蹊跷,月贵人毕竟是您的家生丫头,在相府多年,难道还不懂如何吃蟹?”

    我望向窗外灿如金阳的亭亭菊花,想起昔年在凌府与皓月亲密相伴的无忧时光,再想到她无故三番五次害我,只觉遍体生凉。我冷冷道:“当年她对此还颇有研究,也许入宫多年,忘记了吧。”

    怡妃“咦”一声:“那她今日露拙,实在令人费解。”

    我笑一笑:“怕是本要另辟蹊径引皇上关注,不想落了陈常在的羞辱。这会儿估计正懊恼呢。”

    怡妃淡淡笑道:“月贵人素来谨慎,估计也是有泪独自流了。”

    我不愿继续谈论她二人,便将话题转到玲珑身上,引来怡妃好一阵说笑。

    之后陈常在又连着侍寝了两日,第三日日清晨,小太监传话来,陈常在晋正七品宝林,赐居曼音阁。六宫晨请时,众人都在议论此事,当陈宝林进来时,一袭葡萄紫洒金如意妆花锦缎新衣,满头金玉叮当,通身的富贵把一边丁香紫银丝昙花棉袍的怡妃都比了下去。

    她言谈举止间掩不住得意与傲慢,身边一位美人跟她说话都没得她的正眼,只一味附和惠妃,摆明了立场。

    之后,沈羲遥连续两晚翻了惠妃的牌子,然后是怡妃,接着是刘淑仪、李昭华、邓婕妤,还有新进的几个答应。如此,自他亲征归来,半个月都未召幸过我。

    天气渐凉,是夜,我坐在轩儿床边轻轻为他盖好棉被,蕙菊轻声道:“娘娘,皇上今夜翻了月贵人的牌子,这都快一个月了,娘娘可得想想办法。”

    我拍着轩儿的动作顿了顿,忍下心中不安与酸楚,淡淡道:“后宫雨露均沾是好事,本宫能干涉什么。”说罢幽幽叹口气:“只怕是本宫哪里无意得罪了皇上,一时化解不开啊。”

    蕙菊疑道:“娘娘一直谨慎,也未与皇上发生不快。难道是当日娘娘婉拒去迎接皇上?”

    她的话似一道闪电瞬间照亮我的思绪,可我婉拒于情于礼,沈羲遥不会那般小气,何况那日我最终还是去了,他不该介意才对啊。帝王心,果然不可猜。

    我摇摇头:“谁知道呢。罢了,想来过阵子便好了。后天是十五,按祖制,皇上总会来的,到时再想办法转圜吧。”

    蕙菊“诺”了声下去了,我轻吻了轩儿睡着的小脸,给自己冰冷的心带去一点暖意。

    一早北风似吹了哨般刮个不停。我坐在后殿西窗下一边做一件披风,一边看嬷嬷们带轩儿玩投斛,风越发大起来,沙石打在窗上发出“噼啪”声,“啪”地一声,一扇窗被风吹开,只见外面小花园里的树木被风吹得枝丫乱颤,掉落一地残花败叶,又被风卷起四散飘零,仿佛无依迟暮的女子,经不起一点摧残。

    心中那份不安再度涌上,只觉得天色阴沉令人喘不过气来,轩儿突然哭起来,伴着哭号一般的风声,更令心一下下抽紧。

    “娘娘,小厨房刚做出来的,您尝尝。”蕙菊端来一碟蜜糖瓜子薄脆,虽笑着,但眼神却向我透露有事要禀告。

    我拈过一片尝了一口,对芷兰道:“味道不错,给轩儿也吃一点,剩下赏你们了。”说着起身道:“让轩儿睡一会儿,玩了一早上,怕是累了。”然后抱起轩儿,亲了亲他嫩嫩的脸颊,这才回到前殿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我问道。

    蕙菊低声答道:“方才福生悄悄来传话,今早皇上收到一封密报,似乎是关于娘娘的,皇上看了后十分生气。”

    我一愣,关于我的密报?沈羲遥十分生气?心里不由打鼓,我背着沈羲遥做的会令他不悦的事,仿佛很多了。

    “可知是谁送上的?”我迎窗站立,看飘摆的树枝在窗下投下纷乱的影子,如同我的思绪,抓不到头绪。

    “是这次随皇上出征的冯将军冯骥。”蕙菊答道。

    “冯骥?”我思索着:“可与惠妃有关?”

    “是惠妃娘娘的表兄。”

    我点点头:“本宫知道了,他能密报什么……”突然,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一般,难道事关三哥?

    “你拿本宫的腰牌出宫,先向大哥打听一下冯骥之前是否随裕王攻打回鹘,若有,告诉他恐怕东窗事发,让他做好准备。”我没来由地紧张起来,如果沈羲遥发现回鹘之战我做了手脚,怕是不光我,整个凌家,甚至羲赫都会牵扯进去。

    “那娘娘您?”蕙菊知道事情的重要性,也紧张起来:“您不是很危险?”

    “别管我了,快去!传小喜子进来。”我摆摆手:“若是真有事,本宫会让小喜子想办法送口信出去,你就不要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奴婢要守在娘娘身边。”蕙菊眼泪掉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傻瓜,若真是当年的事,你也逃不了干系。本宫尚有家族与皇子,皇上不会多为难我,但你不同。所以,若有事,你一定要走,走得远远的。”我摘下一串金刚石手钏递给她:“事出突然,本宫之前赏你的都带不出去,这个你拿着,也好安身。”

    蕙菊没有说话,只朝我拜了三拜,并未接手钏便出去了。

    我将手钏放在桌上,即使没有阳光,金刚石依旧发出令人不容忽视的光彩。

    “娘娘,您唤奴才?”身后有人轻声问道。

    我没有回身,语气平静:“去打听一下,皇上今日收到的密报是什么内容。若牵扯回鹘之战,你即刻出宫通知蕙菊,让她不要回来了,你也不要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身后一阵沉默,然后门轻轻关上了。

    午膳过后,小喜子还没有回来,我草草吃了几口便去后殿陪轩儿,心越跳越急,直到张德海来。

    “奴才参见娘娘。”他打了个千,满面忧色看着我道:“皇上请娘娘到养心殿。”

    我仿佛什么都不知道,朝他婉婉一笑道:“本宫换身衣服就去。”

    张德海迟疑了下,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退下了。

    我站在巨大的铜镜前,看着里面身着晚霞色烟波锦昙花纹襦裙的女子,她梳了寻常的如意髻,插戴了七彩碧玺珠花,仿佛寻常富贵人家的主母,眉目温和柔美,举止端庄娴雅。若我未入宫,怕如今便该是这模样。我朝镜中人笑笑,伸手取过一支赤金凤凰衔珠红宝石步摇缓缓插在鬓边,眼眸中的温柔,被那红宝石的光一罩,显出皇后该有的傲气与凌厉来。

    罩了银凤翎羽长披风,我唤玉梅拎着食盒与我同去养心殿,似乎我只是如常般去探望沈羲遥,宽坐闲谈片刻便会离开一般。

    玉梅被拦在门外,张德海接过食盒却也不进去,看向我的眼神几分同情,几分可怜,还有几分不解。

    养心殿里暗沉沉的,完全不若平日轩亮。紫金镂空翔龙落地大熏炉散出青烟缭绕在殿中,给本就不明朗的殿阁里又添一分莫测。

    沈羲遥坐在前方龙椅上,目光阴恻恻的,我心里发虚,面上却做出平静。

    “臣妾参见皇上。”我深深拜下去,半晌却听不到沈羲遥的声音。

    养心殿里铺了波斯绒毯,我低着头,视线所及满是祥云纹,云里织进金丝,离得近看得久了,令人微微发晕。

    “啪”,一份奏折扔在我面前,铺散开来的奏本上的字密密麻麻,细细书写着当初回鹘之战大军粮草如何离奇被夺……三哥送去应急的粮草与被抢的如何一致……本该被严加看守的回鹘世子如何蹊跷逃走……

    我只觉汗如出浆,冷汗涔涔而下,果然真如我所担心,沈羲遥都知道了。

    “凌雪薇,你可知罪?”沈羲遥的声音里充满愤怒与痛苦。

    我努力平复心情抬头看着他道:“皇上,臣妾不知罪在何处。”我深深吸一口气:“难道皇上相信这样一封捏造事实的奏折?而不信我凌家几代为国的忠心?”我冷冷一笑:“若皇上不信,只觉得臣妾有罪,那臣妾无话可说。”

    沈羲遥“哼”一声:“人证物证俱在,你如何抵赖?”他站起身缓缓走到我身边,用手勾起我的下巴,他的眼睛直直望进我的眼睛,那里面有失望,有恨,有痛,却再无半分爱。

    我亦无谓地回望他,在那双如冰冷寒潭的眸中努力保持自己的镇定与勇气。

    “冯骥负责粮草,回鹘之战时,他不小心将一块丝帕落在粮草里送去前线,不想被劫。你告诉朕,这块丝帕怎么会出现在你三哥援助的粮草中?”

    “皇上以为呢?”我淡淡道。

    “朕以为,”他的笑容比冬雪还要冰凉:“朕本就觉得蹊跷,既然连官粮都敢劫,怎么你三哥送粮却一路平安?”

    “我凌家为何要这样做呢?”我的语气有些哀怨:“国家有难,我凌家又有何好处?”

    “因为你!”沈羲遥似动了怒:“所有的一切,不都是你重回后座的原因吗?”他手一挥,我被狠狠摔到一旁,胳膊肘撞在坚硬的桌脚上,疼得我眼泪都掉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臣妾能不能回去坤宁宫,还不都是皇上您的想法。若皇上不愿意,凌家做什么臣妾如今都还在养心殿夹室里,或者浣衣局里。”我的泪如珍珠般掉落:“一个武将,怎会随身携带丝帕?若是心爱之人相赠,又怎会在检点粮草时拿出又落进去?若真如皇上所说,劫粮的是三哥安排的,难道我三哥会笨到原封不动的送回去?”我朝他磕了一个头:“皇上,这分明是有人要陷害忠良啊!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沈羲遥似有点动容,但还是不相信我。

    我正欲再解释,忽然胃中一阵翻涌,忍不住跑到一边呕起来。先是午膳的大部分吃食,之后是酸酸的黄水,然后苦涩的绿水,再之后变成干呕,连连不止。这种感觉很熟悉,我的心底泛上欢喜,还有不明的恐惧。

    沈羲遥也慌了,他到底是在乎我的,一叠声地唤人。

    终于,张德海与玉梅进来了,还有其他宫女太监,又去唤太医。

    “臣妾失仪了。”我因干呕气力全无,被沈羲遥扶进内室床上躺下,垂了眼道。

    “无妨的。”沈羲遥看着我的目光颇担心。

    玉梅一面为我擦拭沾上一点赃物的衣角,一面递上一盏清水道:“娘娘漱漱口吧。”

    这当会儿,御医到了,同时前面禀告,惠妃来了,沈羲遥沉默不语,我便道:“皇上去看惠妃妹妹吧。等会儿御医诊治完再告诉皇上不迟。”

    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面颊,朝我温和一笑,仿佛之前的愤怒与质问从未发生一般,“朕去去便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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